2023-10-30
董事長專欄 - 我的職涯成長歷程Part.3
88年10月加入職場第三家公司都江營造,加入時公司只有三人,一位公司負責人、一位金主(投資者),另一位就是我,當時公司是榮工處分包商,承攬花蓮和平工業區汙水處理廠的土木工程,汙水廠通常在工業區地勢比較低窪的區域,每次開挖必須和爛泥巴為伍,二位老闆事後告訴我,他們在我報到時對賭,認為台大研究所畢業到土木工地撐不過三個月就會離職,不過最後跌破眼鏡,不僅存活下來,還是公司重要支柱。
雖然是小公司,但從二位個性截然不同的老闆身上學到不少東西。金主老闆從來不看圖,他自己也說,雖然蓋過那麼多房子,其實圖面他看不懂,更不用說算圖,不過到工地他眼睛一看,就會告訴我這次基地開挖土方有幾立方、要開挖幾天,灌漿前看一下現場模板,就能預估大約要預訂多少立方的混凝土,抓灌漿尾數更是準,和我計算的數量約當,我很驚訝竟然有這種「視覺經驗法」,在後來的工作歷程我也開始嘗試計算之外,搭配現場用「視覺推算」量體、尺寸、高程、時間做為快速粗略驗算,這確實需要許多經驗的累積。
另一個老闆是公司實際負責人,年輕時就跟著父親從工地技術起家,頭腦很靈活、沒有太多框架限制,在施工規劃上常有關鍵性突破和創意,遇到問題都會勇往直前積極的溝通,但態度軟、硬收放自如,好像沒有什麼問題會難倒他,也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好讓他擔心。小公司財務比較窘困,請款是我們的命脈,老闆幫我做心理建設,「做工領錢天經地義」,業主或監造如果有小動作擋款或請款不如期,我們會像坦克車一樣勇猛、又有戰術,讓他們不敢擋我們的請款。
這段期間工作上最大挫折應該算是「鋼筋保護層」,學校教力學和材料,知道鋼筋保層對結構應力和耐久性的重要,尤其水池更是重要。但實際到職場我也是被師傅和情境牽著走,碩大水池的鋼筋、模板都已經完成,準備要查驗灌漿,剛開始監造看了工地還沒查驗轉頭就走,要我調整好鋼筋保護層才能灌漿,就這樣簡單一句話,來來回回的調整、查驗將近耗了一個禮拜,往後的各水池,監造落下「保護層確認沒問題再找他查驗」,其實每次監造查驗還是會有保護層問題沒做到100%,這也是每次我會被監造「噹」的地方,當時真的很討厭這位監造,覺得為何要這麼吹毛求疵,不過事過境遷覺得是自己管理有很多沒有到位,例如自己檢查保護層總是走馬看花,一心只想趕快灌混凝土,沒有確實把每一部位仔細確認好,保護層要控制好,也需要從地坪PC、放樣..,做好每一步驟的施工與檢核。汙水廠池體沒有二次防水、二次粉刷,是用結構體本身來裝水、防水,所以在這位監造要求下,我歷練出很厲害的止水帶焊接功力、灌漿後止水帶可以控制在正確位置上、池牆灌漿後高程可以控制很平直、牆頂粉光收尾不龜裂、水池灌漿沒有蜂窩。心法只有一個「工程要嚴謹、仔細、確實」。
在這家公司第二個工地是漢本車站工程(也是榮工處次承攬廠商),宜蘭依山傍海最南一站,在既有營運站場裡要擴增第二個電氣化軌道,工程內容有車站建築、新增月台、新增軌道、新增地下通道,由於漢本是小車站,除了電聯車會停靠之外,多是通過性快速列車,月台、軌道鋪設都必須緊貼通過性列車施工,地下通道也必須穿越營運軌道下方,施工困難度和危險性極高。這裡偏遠很多工種沒有師傅可以配合,有些工作常常要自己動手完成,也必須發揮工法創意,例如看似簡單的月台地坪,這裡完成面只有整體粉光,灌漿時需一次粉光完成,沒有二次磁磚裝修,月台有150公尺長,靠月台二邊的地板止滑溝(2*2CM 3條凹槽)要怎麼一次粉光完成?若裝設壓條,灌漿時無法固定,若用二次粉刷一定會膨拱,後來我請熟識的鐵件廠商,訂做15個100公分長的鐵製金屬凹槽模具(考慮翻用成本及粉光效率,沒有做太多組),止滑溝粉光成形,模具即小心拔起移到下一個粉光點,像傳統做粿壓模一樣。如果大家有機會搭火車到漢本車站,月台上的止滑溝有一大部分是我親手粉光施做。
鄰近工地的台泥和平火力發電廠剛好正在大興土木,主承攬廠商是韓國三星,後來我們也進場評估是否承接三星的工程,這是我第一次參觀規模這麼大的工程,剛進入工地有些震撼,看到超大面積足厚度的基礎PC,PC側邊平直沒有鋸齒,絕對不是拿一般木角材當側模,PC完成面和我們做高平整廠房地坪一樣平整、細膩,基礎鋼筋完成面也是用水準儀檢測,保護層誤差必須在1公分內,現場壯觀、漂亮,簡直是超大型的工藝作品。 這裡也是我第一次體驗到外商的安衛管理,真的很嚴格,隔壁基礎正在做放坡開挖,坡面修的很平整、紮實、漂亮,坡頂止水墩、欄杆也是做得很好,不過被三星安衛人員停工,禁止人員進入該基礎,原因是丈量坡面和圖面1:1斜度有些許誤差。期間也遇到和我在汙水廠配合的鋼筋工班,之前在我的工地,要求鋼筋師傅帶安全帽,他們會跟我翻臉,鋼筋丟了就要離開,但在外商工地不僅佩戴安全帽、帽帶扣好之外,還穿標準安全鞋,讓我真的驚訝,我不平的詢問工班為什麼差這麼多,師傅告訴我這邊安衛人員都是黑皮膚,長的高大又兇悍,不配合就馬上被趕出工地(當時還沒這麼缺工,師傅們也想要有穩定的工作),他們都講英文,無法討價還價,只好乖乖配合。不過外商從業主端來價和發包給廠商的單價及管理費,都高出市面3~5成,或許這才是合理單價,但我們最終評估沒有承接三星的工程。
在都江營造期間,都是實作實算合約、一人負責的工地,工地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必須自己處理,熟讀圖說規範之外,鋼筋撿料、測量、抽水..樣樣都必須自己來,也投入不少時間在平時請款的數量計算,及結算的數量計算,這段期間雖然辛苦,但也練就一身好的基礎工。在都江營造經歷3個工地,也因工地獲利還可以,公司經營逐漸穩定,91年8月工作一段落,興起想要到大公司歷練的念頭,也突然很想考技師證照,因離考試僅剩3個月時間,所以毅然決然辭去都江營造工作。
目前都江營造在地方經營的還不錯,我和二位老闆也還有聯繫,很感激他們給我的舞台與成長機會。